“左所”是寨名，這里隸屬于鹿族治下，是“牡鹿部”的勢力范圍。
    寨主福全在自己的木屋里接見了天浩和天狂。寨門警衛(wèi)驗看過天浩左臂上的烙印，確認這是一位百人首兼寨子頭領(lǐng)。無論如何，福全都認為自己必須給予對方足夠的禮遇。
    福全的眉毛比一般人更加濃密，用皮繩扎起來的黑色長發(fā)一直垂到肩膀。他打量著盤腿坐在對面的這個年輕人，看到對方身上那件獸皮坎肩的時候，福全心里不禁生出一絲得意，連帶著目光也變得飄忽，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輕蔑。
    鹿族之所以在所有北方蠻族部落里擁有地位，是因為鹿族有著高超的紡織技術(shù)。五年前，鹿族各部開始大規(guī)模種植棉花。從那以后，棉布逐漸代替了麻布。現(xiàn)在，鹿族成員很少穿麻布織品，大多是棉質(zhì)。
    每個部族都有各自的秘密，紡車這玩意兒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所有部族都能制造。可是說到以高效、快捷的方式將麻線或棉線織成布料，這項技術(shù)只有鹿族掌握，其它部落即便有麻布產(chǎn)出，也只能使用老式織機，速度極其緩慢，數(shù)量極少。
    “呵呵，磐石寨的人什么時候選了個年輕后生當頭領(lǐng)？”福全說這話并無惡意，只是他忍不住加上了一些譏諷的成分。左所是人口數(shù)量超過一千的大寨，區(qū)區(qū)兩百來人的磐石寨在他看來就是只小螞蚱。
    “孚松死了，我接替他的位置。”天浩抿了口杯子里的水。顏色有些微黃，有著很重的泥土味。他笑了笑，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來，是想找福全頭領(lǐng)談一筆生意。”
    福全沒有對此表示反對。他笑呵呵地問：“你想換多少布？棉布還是麻布？”
    來左所寨子談生意的人，都是為了這里的布匹。
    “棉布，五百匹。”天浩平靜的臉上透出成年人才有的老到。他直接說了個數(shù)字。
    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正事。福全收起臉上玩味的表情，目光炯炯注視著天浩，徹底忘記了對年輕頭領(lǐng)歲數(shù)上的質(zhì)疑：“你用什么交換？我先說明，我們不要武器。”
    牛族擅長冶煉金屬和鍛造兵器，磐石寨的金屬制具品質(zhì)優(yōu)良。
    天浩抬手摸了一下已經(jīng)長出粗硬短須的下巴，手指慢慢從那個位置滑開，以很瀟灑的動作在空中捏了個響指。坐在側(cè)后位置的天狂連忙打開擺在手邊的背包，拿出一塊魚干，遞了過來。
    福全頗為意外地看著這塊魚干。梭性的外觀看上去干干凈凈，潔白的魚肉捏起來很硬，沒有絲毫水分。翻過來是淡青色魚皮，湊近了可以聞到淡淡的腥味，沒有肉質(zhì)腐爛的惡臭。這表明肉干品質(zhì)相當不錯，是難得一見的優(yōu)等品。
    口腔里毫無預(yù)兆分泌出大量唾液，福全不斷聳動著喉嚨。經(jīng)歷了一個饑餓的冬天，左所寨的情況比其它寨子好不到哪兒去。所幸去年的糧食收成不錯，寨子里沒有死人，也沒有在寒冷時節(jié)里與別的寨子進行人口交易。
    靠著野餐和時有時無的獵物，左所寨一直熬到現(xiàn)在。寨子里也種著刺瓜，已經(jīng)被摘掉大半。剩下的那些絕對不能動，否則冬天存糧就會少掉很多。
    說起來，這是福全的錯誤。
    連續(xù)幾年，附近的村寨都會派人來左所寨用糧食交換棉布。左所寨從這樁生意里獲利豐厚，包括福全在內(nèi)，所有人都認為沒必要花力氣耕種，只要確保有足夠的棉花地產(chǎn)出原料就行。
    去年，是左所寨歷史上耕種糧食面積數(shù)量最少的一年，卻偏偏遇到了百年罕見的極寒天氣。
    “衣食住行”，衣服雖然排在第一位，那卻是文明時代以“廉恥”和社會道德基本框架為前提的說法。在北方蠻族看來，饑餓才是必須首要解決的最大問題。
    即便是福全這個寨子頭領(lǐng)，仍然過著饑腸轆轆的生活。這種情況要一直持續(xù)到入了秋，地里的第一批糧食下來，才會從根本上得以緩解。
    “你們從哪兒弄的魚？”福全一直狂吞著口水，腦子里卻充滿了疑問。磐石寨的地理位置他很清楚，據(jù)說那邊的海里有吃人怪獸，很多年了一直無法靠近。
    天浩聳了聳肩膀，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話，笑容可掬：“還是談?wù)勎覀兊纳�意吧！福全頭領(lǐng)，你想要多少這種魚干？”
    “五十公斤換一匹布。”福全回答的很快。這是正常時節(jié)的交換價格。肉干與鮮肉之間的換算約為一比六。這些魚肉曬的很干，福全估計不要說一比七，就連一比八都有可能。
    布料比肉和糧食值錢。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只要愛惜點兒，可以維持很多年。
    “你在開玩笑吧！”天浩臉上笑容變得有些冷淡，說話語氣也變得不再客氣：“如果是秋天，這個交換價格當然沒有問題。但你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五十公斤……呵呵……”
    他搖搖頭，譏諷和嘲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一覽無遺。
    磐石寨南面的地形很特殊，長達數(shù)百里的海岸全都是懸崖聳立。高達數(shù)百米的山崖找不到一條下去的路，無論捕魚還是煮鹽都很困難，無法形成規(guī)模。
    距離左所最近的寨子就是磐石，這些牡鹿部族的野蠻人顯然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楚狀況。
    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