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撤離京城，宋婉婉無事一身輕，便跟李青石一起回了白頭村，說是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李青石修為廢了，自問人還沒廢，加上不習慣別人照顧，本想拒絕，卻聽劉北斗難得正經說了句:“讓她跟著吧。”

    李青石這才想的深些，宋婉婉不懂武功，成日混在軍營中確實不太方便，便答應下來。

    正在心中感嘆一句還是老劉想的周到，卻又聽劉北斗道:“李家兩個丫頭，還有陸家丫頭，都去都去。”

    李青石這才知道老頭看熱鬧不怕事大，但已經答應宋婉婉，不好反悔，只好帶她一起回來。

    李青穗要主持丐幫事務，李青禾隨大軍砥礪修為，陸秋雨祖父與父親，還有表哥周宗儒一家都已離開京城來為義軍效力，陸秋雨每日關在房中讀書，說是書中既有顏如玉黃金屋，想必也有道，要讀書讀出一身修為。

    不知是因三人各有事做，還是察言觀色不想叫李青石為難，都沒糾纏，這讓李青石松了口氣。

    他雖不怕跟異性打交道，但跟四個姑娘住一起，終究不太方便。

    不等李青石進屋，莫仁玕已從屋里出來，叫了一聲:“青石。”

    天氣悶熱，兩人索性就不去屋里，在院中樹下放了張小桌，在這里說話。

    莫仁玕道:“義軍馬上就要打入京城，我這趟來還是受了大家請托，叫你回去。”

    李青石給他倒了碗茶，說道:“莫大哥，你知道我是真對做皇帝不感興趣。”

    莫仁玕苦笑道:“我知道有什么用？先不說義軍里的文官武將，就說軍中士兵以及治下百姓，他們只認你。”

    李青石搖頭道:“莫大哥你錯了，他們認的不是我。”

    見莫仁玕有些愣神，笑道:“莫大哥有沒有想過，天下義軍無數，為什么獨獨咱們這支成了事？朝廷雖然腐朽，卻依然稱得上兵多將廣，為什么打不過咱們？”

    莫仁玕沉吟道:“因為我們民心所向。”

    李青石喝了口茶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根本的，是我們有主義。”

    莫仁玕一愣:“主義？便是軍中那些思想教導員宣揚的東西？”

    李青石點頭道:“不錯，不管朝廷還是其他義軍，他們的兵都是拿軍餉打仗，換句話說，他們當兵打仗，類似是一種‘營生’，歸根結底是為了掙錢吃飯，這樣的軍隊，一旦到了生死關頭，有幾個肯豁出性命？莫大哥肯定也已發現，他們一旦出現潰敗，很快便一哄而散，這其實不難理解，畢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莫仁玕也曾思考過自己這支義軍為何所向披靡，想過是因戰術卓絕，想過是因制度健全，卻從沒以這個角度做過分析。

    莫仁玕雙眼漸漸發亮，說道:“我明白了，咱們的軍餉遠不如朝廷，甚至有時發不出軍餉，將士們卻依然賣命，因為他們不是為軍餉而戰，而是為主義而戰，他們知道，哪怕自己死了，但只要推翻了朝廷，他們的子孫，他們的親眷，就都不會再挨餓受凍，咱們治下的那些州郡，足以讓他們看到這一點。”

    李青石道:“所以我才說，他們認的不是我，是他們肯為之犧牲的這個‘主義’，因為他們相信我能讓這個主義成為現實，所以才擁護我，如果有人也能做到這一點，他們必定也會擁護。”

    他看向莫仁玕道:“莫大哥，不論什么時候，普通百姓的數量必定都是最多的，只有將這最大人群的利益放在首位，江山才能永固，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

    莫仁玕苦笑道:“你還是要讓我做這個皇帝。”

    李青石道:“以你如今的威望，穩住局面應該不難吧？”

    莫仁玕道:“將百姓利益放在首位，這一點我能做到，可我不能保證我的后世子孫都能做到。”

    李青石嘆了口氣道:“莫大哥明白，這也是必然之事。”

    莫仁玕也跟著嘆了口氣:“只希望我們建立的這個新世界能堅持更久一些，亂世人命賤如草，咱們雖然只用數年時間便重造乾坤，卻依然不知有多少人已化為黃土。”

    李青石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人化作黃土，也總有新生命降生人間。”

    他指著院子里一棵剛鉆出地面的小草道:“就如這草，今年枯了，明年還會……”

    說到這里猛然頓住，如同石化一般。

    莫仁玕察覺他的異樣，問道:“怎么了？”

    李青石充耳不聞，喃喃自語道:“人死后化為黃土……人活著吃五谷雜糧……五谷雜糧是從土中長出……世間萬物都來源土地又歸于土地……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莫仁玕愣道:“明白什么了？”

    李青石一言不發，意識沉于一片混沌的念海，輕聲道:“我要有天地。”

    話音一落，念海中瞬間狂風大作，無數‘沙塵’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