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越來越濃，天已經(jīng)轉(zhuǎn)入了初冬。

    在磕磕絆絆中，沈家的麥子終于種上了，地里的莊稼也都收回來了，滿院子都堆著黃澄澄的玉米，看上去，聞著，都有一種秋收的味道。

    青玉放學(xué)回來，挨著青璧剝著玉米，小聲道：“我跟你說，今天我拿石頭砸那條狗了。”

    青璧眨眨眼睛：“你不怕它咬你啊？”

    青玉揚(yáng)揚(yáng)脖子：“哼，那狗欺軟怕硬唄。你要真拿石頭，它就只有嚇的掉頭就跑的份。”

    青璧把身前的一堆玉米皮推到身后去，道：“它要死了才絕了后患呢。”

    青玉瞪大眼睛道：“你要干嗎？你不會(huì)要打死它吧？”她朝著隔壁一努嘴：“還不得罵死爹和娘，你可別胡來，說不準(zhǔn)她都敢打你，沒瞧著她家把狗當(dāng)成兒子養(yǎng)嗎？”

    青璧不在乎的撇撇嘴，也不吭聲。青玉一時(shí)也摸不清她要干嗎，索性不問，剝了幾個(gè)玉米便道：“我餓死了，不剝了。”一邊說一邊往屋里跑，喊著：“娘，我回來了，家里有吃的嗎？”

    石氏從屋里迎出來，道：“馬上就吃飯了，先去跟你妹妹剝會(huì)玉米，別一回就家就往外跑。”

    青玉撲到石氏身上，道：“人家才一回來娘就叫人家干活，也容我喘口氣歇一會(huì)。”

    石氏三兩下把她扒拉下來，道：“去去去，一邊歇著去，你都干啥重活累活了，還歇歇？”

    青玉怏怏的騎在門檻上，道：“讀書啊，您可別瞧著我拿的筆不重，比您下地不輕松，是吧，爹？”

    沈四海倒是眼睛一亮，問青玉：“怎么，你們現(xiàn)在開始寫字了？”

    “是啊，爹，這是我今天寫的，您瞧瞧怎么樣？”青玉獻(xiàn)寶一樣從包里拿出一撂寫滿了字的紙來。

    沈四海放下肋下的柴禾，在褲子上抹了抹土，接過來道：“我瞧瞧。”

    青玉的字還很稚嫩，不過一橫一豎寫的倒是極認(rèn)真，沈四海上上下下看了半晌，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頭一天，寫的就算不錯(cuò)了。”

    石氏也湊過來看了看，笑著摸摸青玉的頭：“行，我大閨女長出息了。”

    青玉小心翼翼的收起字紙，道：“我拿去給祖父祖母看看去。”

    石氏叫她：“你回來，甭去了，獻(xiàn)什么寶啊？”

    青玉卻早就跑遠(yuǎn)了。

    沈四海什么都不說。

    他從來不是抓尖的性子，這么點(diǎn)小成就，他一向是不屑炫耀的。可因?yàn)檫@成績是青玉的，青玉自己又不憚?dòng)陟乓�，他并不多事�?

    青璧和石氏的想法是一樣的，小小的一點(diǎn)成績，不值得炫耀，況且對于不懂得欣賞她們的人，更沒必要去看他們的臉色。

    但青玉和他們想的都不一樣。在旁人們看來，因?yàn)槭�氏生了兩個(gè)女孩兒，帶累的一家在祖父那邊都不受待見。可越是這樣，越要讓他們看看自己多么有出息。

    她才不怕祖父冷臉呢。

    一溜煙跑進(jìn)沈太爺家，進(jìn)了屋，沈老太和沈太爺正在炕上對坐著吞云吐霧呢。青玉乖乖的行了禮，這才在沈太爺?shù)脑试S下挨著炕沿坐了。

    滿屋子都是嗆人的煙味，炕沿又冰涼，青玉坐著極不舒服，可也只得等著沈太爺問完話，不外是問起學(xué)堂里的事，青玉一一答了，這才拿出自己寫的大字，呈上來道：“祖父，這是我今天學(xué)寫的第一篇字。”

    沈太爺年輕時(shí)也是憑借著一手好家，在鄉(xiāng)里都幫過忙的，因此并不敢小視，接過來看了看，卻毫無夸贊之詞，倒也沒打擊。

    比竟沈家長房里青玉是嫡孫女，她是第一個(gè)上學(xué)堂的，學(xué)的好，也給下面的妹妹弟弟們做榜樣，將來也是沈家長房臉上有光，因此只道：“嗯，行啊，平時(shí)多練練，寫字必須得耐得住辛苦。”

    雖說丫頭片子家，識(shí)文斷字沒什么大用處，但也比睜眼瞎強(qiáng)。

    沈老太爺話也不多，很快就閉目養(yǎng)神，只有長長的煙袋鍋?zhàn)永锊粫r(shí)冒著紅火星子和他嘴里吐出的煙霧，表明他還醒著。

    沈老太則千篇一律，不過是問青玉中午都吃了啥。

    青玉倒不嫌煩，耐心坐著跟沈老太聊天。

    沈老太基本足不出戶，偶爾在院子里坐坐，但是家中倒是常來人，聽些村子里的故典。想來是太寂寞的緣故，青玉這么小的孩子在這坐著，她也能東家長，西家短嘮叨上半天。

    最后才想起來問：“聽說你前些天讓四福家的狗咬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青玉便道：“早好了，當(dāng)時(shí)咬的也不重，就是留下一排牙印。”

    沈老太爺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沒出息。”

    青玉委屈的抱怨：“我可沒招它，正在路上走著呢，誰想到它會(huì)蔫了吧唧的跟上來，逮住我的小腿就咬了一口？不信您去問青璧，她可是親眼看見的……”

    沈老太爺又閉上了眼睛，一句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