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正是中午，陽光從“井口”中央直照進(jìn)來，神廟周圍光明無比，所有陰影都縮到最小。

    但是，與之對應(yīng)，巨幕這個世界的其它地方投下的陰影，更加凝實(shí)黑暗了。從高山之巔往下看，仿佛這世界是一個漆黑的圓，而他們所在之處是唯一的白色亮點(diǎn)。

    郁飛塵抬頭看天，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巨幕比早上的時候顯得高了一些。那個能投出天光的圓形“井口”好像也縮小了。

    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把這現(xiàn)象告知了同伴，隊(duì)伍的氣氛更凝重了一些。

    但是，現(xiàn)在更迫在眉睫的問題是——怎么在天黑之前弄到鹽？

    回到神廟，他們分散開詢問修士與修女。

    這地方的修士和修女全部裹在一身宗教氣息濃重的黑袍里，頸間掛著一個長到腰間的黑鐵鏈。修女帶著半透明的面紗作為區(qū)分。

    “你好。”郁飛塵拍了拍一個背對他的修女的肩膀。

    修女緩緩回身看他，黑袍之下，她面色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仿佛反射不出任何光亮。

    “你好。”淡漠的、機(jī)械的回答從她口中吐出。

    郁飛塵并不意外，早上的詢問中，修士和修女們也是這么淡漠遲緩，仿佛是沒有生命的人偶一般。似乎就像沙狄國王說的那樣，“npc不和人交流”。

    “請問，你知道哪里有鹽嗎？”他直接問。

    “鹽？”黑袍修女緩慢地重復(fù)了這一名詞，然后又重復(fù)一遍：“鹽？”

    “你不知道這種東西嗎？”

    修女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走了。

    郁飛塵微蹙眉，轉(zhuǎn)向不遠(yuǎn)處另一個修女。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在有性別劃分的世界，大部分女性——尤其是柔弱、美麗或年長的，往往比男性更樂意回答他的問題。同類的男性則對他懷抱下意識的敵意，郁飛塵只能將其歸結(jié)于雄性生物莫名其妙的勝負(fù)心。

    這次，他沒有問“你知道鹽嗎”，上一個修女的回答已經(jīng)證明，這個世界不存在這個名詞。

    “沙拉的味道太淡了，”他對修女說，“你知道有什么東西能讓它變咸嗎？”

    沒有“鹽”，總有“咸”吧。起碼他的味覺是正常的。

    這個修女目光中現(xiàn)出微微的迷茫，似乎思考了一會，然后回答他：“你可以加入一些白胡椒。”

    有白胡椒，所以有調(diào)味品。

    但不知道鹽是什么。

    所以神廟的廚房里，確實(shí)沒有鹽。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可能真的沒有鹽。

    郁飛塵繼續(xù)問：“那么，你知不知道一種——”

    修女豎起一根蒼白的手指放在面紗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聲音平板：“修女與外人過多說話，有損神明的圣潔。”

    說罷，她轉(zhuǎn)身，像幽靈一樣遠(yuǎn)去了。

    郁飛塵轉(zhuǎn)向下一個。

    “請問，你知不知道一種白色的、半透明的，小沙礫一樣的東西？遇見熱水會溶化。”

    “白色的……”修女抬頭望向光芒明亮的天空，太陽刺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剎那間變成針尖一樣大小，目光空洞到詭異。

    她微微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半透明的……沙粒……遇水……”

    她好像真的知道什么！

    郁飛塵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修女再次張了張嘴。

    “咚——”

    神廟的中央，忽然傳來一聲莊嚴(yán)的鐘響。

    修女忽然轉(zhuǎn)頭向那邊。

    “我得走了。”她用宣教一般的語氣說：“光明之神保佑疑問者必得解答。”

    接著，黑色身影登上臺階，往神廟中央去了。

    鐘聲繼續(xù)響起，無數(shù)修士、修女的黑色身影陸陸續(xù)續(xù)從神廟各個角落中走出，向中央聚集——仿佛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螞蟻群那樣。

    沒什么所獲，郁飛塵按照約定去了右邊一片空庭院，那是他們約好的匯合點(diǎn)。

    他以為自己回去的已經(jīng)夠快，沒想到，空庭院的水晶長椅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

    是教皇。

    陽光下，銀色的發(fā)梢散落微光，終于給這個人增添了幾分活氣。

    郁飛塵走到長椅旁。

    “有發(fā)現(xiàn)嗎？”路德維希的聲音依舊輕而平靜。但如果仔細(xì)聽，聲音雖然質(zhì)地清冷，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鼻音，不至于拒人千里。

    “修女不知道鹽。他們用胡椒做調(diào)味品。”他道。

    說完又問：“你呢？”

    “神廟似乎不喜歡我。”教皇道：“沒有修士或修女回答我的問題。”

    看起來，路德維希比他吃了更多的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