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南出武關(guān),自古為秦楚間最重要的交通孔道。
商州,轄上洛等六縣,扼秦楚之交,據(jù)山川之險,道南陽而東方動,入藍田而關(guān)右危。
但國朝以來,這條道路在軍事上的重要性甚少體現(xiàn)出來,因為長安東南方向基本沒啥威脅。僅有的一次乃建中四年的朱泚之亂,神策兵馬使尚可孤率軍從襄陽返回關(guān)中,走的就是這條道。
所以,藍田武關(guān)道現(xiàn)在基本上成了和平時期長安與江淮間人員交流的主要通道。朝廷使臣前往東川、黔中、江淮、嶺南走這條道,謀取功名富貴的士子也走這條路,故又有“名利道”之稱。至于大宗物資運輸,如果河南軍閥不阻攔的話,那還是走汴河運輸。
“這條路還真是不錯啊,這么寬。”邵樹德在親兵的護衛(wèi)下,登上一個小山坡,俯瞰著白霜籠罩的大道。
大道上,一場突襲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三千余賊眾被鄜坊軍追趕,一門心思跑路,結(jié)果在韓公堆遭到提前埋伏的鐵林軍步卒攻擊,猝不及防之下大敗,幾乎全軍覆沒。
尾隨追擊敵軍就是這么輕松快意。先用一部作勢追趕,引得你斷后的部隊嚴(yán)陣以待,甚至停下來戰(zhàn)斗。與此同時,精銳提前至前方埋伏,等你戰(zhàn)斗結(jié)束往回跑,精神松懈的時候給予突然襲擊,往往能以微小的代價獲得一場不錯的勝利,就比如今天這場。
“大帥,此乃德宗朝欽定的除兩京大驛道之外的全國第二驛道,多年整修,非同小可。巢賊走這條路,其實并不難行。”陳誠對剛結(jié)束的戰(zhàn)斗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心思都不在上面,與自家主公聊起了長安東南面的山川地理。
邵樹德點頭表示理解。中唐以后,全國經(jīng)濟重心慢慢南移,“名利道”幾乎溝通了全國一半以上地區(qū),自然非同一般。更何況,如果汴河運輸受阻,這里也是南方錢糧入關(guān)中的備用道路,焉能不好好維護?
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叫韓公坂,亦名韓公堆。位于藍田縣北境,翻過橫嶺就至藍田驛,遠官貶流,多賜死于此,白居易的《初出藍田路作》就提到過韓公堆。
今天是中和三年三月十六,十余萬朝廷官軍還在長安城里尋歡作樂,劫掠財貨,奸**女,根本沒心思出來追擊。而巢賊為防真有人忠君愛國不愛財,還做了一道保險,那就是沿路遺留了大量珍寶、布帛、銅錢、糧食甚至牲畜,每隔一段放一點,阻礙追兵速度。
南面行營那一萬多人不敢阻敵南逃,又進不了長安劫掠,本郁悶無比,偏偏朝廷又下令他們追擊,搞得差點要嘩變。勉強出擊后,一看路上有這么多好東西,頓時喜笑顏開,樂呵呵接收去了。
鐵林軍前幾天就在路上遇到了北返的南面行營兵馬。那些人大包小包,收獲頗豐,現(xiàn)在只想著趕緊帶財貨回家,根本沒心思追逃。有些友善的涇原軍士兵還神神秘秘地告訴鐵林軍,趕緊往前追,路上還有好東西,讓人哭笑不得。
鐵林軍當(dāng)然不會因為撿拾財貨而耽誤正事。他們已經(jīng)有了一套完善的制度,輔兵抽出部分人收取財貨,并做好入庫登記,戰(zhàn)兵負(fù)責(zé)追敵,兩不耽誤。
“大帥,韓公坂東南二十五里便是藍田縣了,再往東南二十五里有韓公驛,四十里有藍橋驛,兩驛之間有山。賊軍在山上立寨,留一軍守之。”陳誠根據(jù)斥候傳回來的消息,說道:“巢賊主力在藍溪驛、藋(diào)平驛之間數(shù)十里的地界上,前鋒多半已翻越秦嶺,至藍田關(guān)、七盤嶺一帶了。”
藍田關(guān),就是秦時的峣關(guān),距長安一百七十里。六天時間跑了這么遠,賊軍速度還是比較快的,但也只是正常行軍的速度。考慮到他們是在撤退,這速度又談不上多快了。
巢賊,對遺棄在路上的財貨、錢糧很有信心啊,似乎可破數(shù)萬追兵一樣。
“咱們收獲多少了?”邵樹德問道。
“糧食不多,只有一萬五千余斛,錢也只有九千多緡,絹兩萬余匹的樣子。”陳誠答道。
“不多啊。”邵樹德有些不滿。
“還有不少珍寶,應(yīng)是巢賊在長安宮室或富貴人家劫到的,但不好估價。役畜也收攏了一些,總共八百余頭。”陳誠答道。
“涇原軍這幫賊子,好東西都拿走了!”邵樹德有些無奈。他們動作已經(jīng)夠快了,但仍然比不上西南面行營的軍士。眼下?lián)尩倪@點東西,固然不少,但低于預(yù)期,也就前后俘虜?shù)膬扇С脖娺算有點價值。
“再往南追一追。賊軍立的那個寨子,某想打一下,如果能打下來,當(dāng)可嚇一嚇巢眾,令其慌亂。一亂,就有機會,就有可能丟棄輜重。”邵樹德說道。
“大帥,咱們最遠追到哪里,最好事先定下來。”
“最遠至藍田關(guān)吧,本想追到仙娥驛、上洛縣(今商洛市商州區(qū))一帶,想想還是太遠了。”邵樹德很快做了決定。
上洛縣是商州理所,離長安三百里。之所以想去這里,是因為邵樹德后世曾去過仙娥驛附近的仙娥峰游玩過,唐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