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小暑，這日頭開始越發(fā)毒辣起來。 雖然氣象臺報氣溫不過三十二三，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酷暑炎熱，可這是城里人的感覺，眼瞅著大中午的太陽底下只怕早就過了四十度了。 就是樹上的知了也都泄了氣似的的不再叫喚，間或偶爾一兩聲以體現(xiàn)著自己的存在，但也馬上被轟隆隆的農(nóng)機聲音蓋過。 那是收割機在稻田里作業(yè)。 眼下是天氣最冒火的時候，也是南方傳統(tǒng)意義上的“雙搶”時節(jié)。 南方地?zé)幔咀右荒陜墒欤绲镜氖崭詈屯淼镜牟逖矶家谛∈畹酱笫钸@二十天里完成。 若是放在以前，這是全村全家都要參加的大事，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下地走的一律去田間干活，哪怕是學(xué)校也得專門放假，讓孩子們跟著父輩料理農(nóng)活，出去打工的，怎么也得和廠里老板軟磨硬泡的請下兩禮拜假，趕回來做活，甚至不惜丟掉工作。 工作辭了可以再找。 可骨子還都是莊稼人，要靠天吃飯的，夏天誤了農(nóng)時，冬天全家挨餓不說，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面前也抬不起頭來，走到哪兒都有人戳脊梁骨“喏，撈頭巴基（罵人傻之意）不會過，誤了農(nóng)時……” 說不好聽點，“雙搶”是比過年還要折騰的事情，后者只是面子，大不了不要，可前者就是里子��！ 好在這些年，政府花了老價錢把公路修到大山里頭，又給送來了各種農(nóng)機。 當(dāng)初大伙兒對著漆亮亮的收割機半信半疑，“這么個鐵家伙能比鐮刀還快？北方可以用這個收麥子，但人家的地硬，哪兒像咱們，都是水田泥湯子，割稻前提前把水放了，可踩下去，還是一腳陷到泥湯子里，泥漿又軟又稠，穿高筒雨鞋的起腳，能把鞋子留下，腿拔出來……” 結(jié)果，縣里派來的技術(shù)員駕駛員結(jié)伴繞著村支書家里的責(zé)任田轉(zhuǎn)了幾圈，又脫了鞋子下田來回走了幾趟后就開著著這個大家伙干開了！ 別說，雖然轟隆隆的聲音吵的人耳朵痛，還得喝柴油，但做活兒真是麻利，往常四個壯勞力割一天的量，它一個多小時就好了！ 當(dāng)時轟動了全村，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詩大伙都被會背，莊稼人更是切身體會到這里面的含義，三伏天頂著大太陽收稻子，就是上刑。 現(xiàn)在有了這個玩意，還不搶著用？ 雖然花幾個小錢，但人省力了�。� 而且，莊稼人向來閑不住，有這個時間伺候伺候果樹，或者搞點手工藝品，也是外快。 可眼下，一個年輕人正在田里吭哧吭哧的揮舞著鐮刀。 “小趙哥，小趙哥，吃飯了��！” 一個領(lǐng)著塑料袋的女孩子，正站在田埂上喊他。 她年約十四五，小麥色的皮膚，臉上有幾個小小的雀斑，雙眼皮大眼睛，鼻梁不高也不塌，嘴唇厚嘟嘟，尤其是那個寸頭非常吸引人目光，身上穿一件熒光色的防曬皮膚風(fēng)衣，下面一條松垮垮的棉布褲子，看上去有幾分不協(xié)調(diào)，不過這也難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也不是登門拜客，穿衣服還是看自己舒服。 那個被她叫做小趙哥的人，從地里直起腰來，順手用手背抹了把額頭。 這天熱得恨不得讓人撕掉自己的皮，他卻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的確良襯衫，下身一條布滿泥點子的運動褲，褲管高高的挽到膝蓋上。 僅此就可看出，這是個老莊稼把式。 新手如果沒有指教的話，多半是打個赤膊，這樣好涼快些，結(jié)果就是被曬的蛻皮。 黑瘦黑瘦的一張臉，向后退縮的發(fā)際線讓他的額頭顯得格外高，在汗水和陽光的雙重作用下，簡直像汽車的大光燈般耀眼，眉頭間隱約有個川字，配上一臉的胡子拉碴，看上去足有四十多歲，可古銅色的皮膚和充滿力量的肌肉，又宣告著強盛的生命力。 蹲在水塘邊，鞠起清水往面孔上潑去，“爽��！”他由衷的喊了出來，隨即將手上和腳上的泥土洗干凈，穿上拖鞋走向那個少女。 “劉慧，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媽給我做飯！” “哼，還是我送來的呢？”少女不開心了，嘴巴撅得老高，但還是和他一起走到田邊樹蔭下的大石頭上，肩并肩坐著。 “哎呦，你腿上有螞蟥！”劉慧叫了起來。 “哎，還真沒覺得……”年輕人不以為然的說道，順手從石頭上拿起盒“飛馬牌”，抖出一支叼在嘴上，手里的一次性打火機“卡赤，卡赤”了好幾下才打出火來，讓劉慧捂著嘴竊笑不已。 他搖搖頭，點燃香煙，美美的吸一口后，將香煙湊到螞蟥旁邊，螞蟥已經(jīng)吸了不少血，脹脹鼓鼓看上去挺嚇人。 如果是沒經(jīng)驗的肯定是一巴掌拍上去或者捏住身子往外拽，那就吃虧了，螞蟥嘴巴擰，一口叮上，就死死嵌在肉里，任爾風(fēng)吹雨打就是不放松，往往身體斷了，這嘴還在肉里，時間一長發(fā)炎滾膿都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