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股災兩三天，白忙兩三年！”

    “毛臺酒業市盈率十五倍，股價在250日均線上面，這根線不破不怕，不能割肉！”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碰上股市暴跌，不虧錢，不套牢，先跑再說！”

    “小民呀，套不算輸，跑了才算輸。大盤大跌幾天，能叫股災嗎？上升階段的正常洗盤呀！過段時間大行情來了，翻倍，給你買奧迪a6，翻幾倍，買市中心大房子，找漂亮媳婦生娃.........股市是提款機，你爸掙大錢時，巴菲特還沒出名呢！”

    “呸，這水平自比巴菲特？我早封神了！”

    黨小民瞥一眼副駕駛座位里的父親，非常憎惡這個虧錢了死不要臉的人。

    黨國強滿身酒氣，瞪住兒子，揮舞拳頭，罵道：

    “小屁孩，你是我手把手教的！”

    “老叼毛，拋點股票，我要上大學！”

    “套了，套了，不是不給你讀書，沒錢...唉小民，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我要上大學！我要上大學！”

    “別吵了，先干著證券經紀人，一邊工作一邊炒股，不丟人。營業部王老總非常欣賞你，見到我總夸你，入職一個月給公司開發很多客戶。王老總還說呀，沒文憑不要緊，只要聰明就可以，他們證券公司不缺博士碩士，只缺聰明的！”

    “爸，王老總忽悠你。我報讀金融專業，學習股票知識，以后有機會得到名師指點。巴菲特像我這么大時，去上大學念碩士后才遇到名師，自立門戶，成為華爾街的股神......你要支持我念大學，畢業回來我幫你炒股掙大錢去！”

    “省點兒，小子，別忽悠我，股市是無字書，不一定要進大學。股神需要學歷嗎？你沒看見在股市里虧錢的，跑路的，跳樓的知識分子一大街啊！”

    “那你沒讀書，不一樣虧？”

    “去，我還沒跳樓呢，套不算虧！”

    小轎車駛出漫長漆黑的天龍隧道后，柏油路面開始顛簸不平，車身晃動越來越厲害。

    這段坑坑洼洼的郊外路，黨小民開過許多回，按往常的路況，車身不該出現急劇晃動。

    他瞥幾下后視鏡，后面的車流消失了，剛才說著醉話的父親似乎被人打了麻醉針，頭靠椅背上，眼睛微閉，睡著了。

    后視鏡里忽然出現奇怪的小黑點，由小變大，一會兒變成一只撲扇翅膀的黑色大鳥，朝他的車后俯沖下來。

    黨小民把油門一踩到底，車速加到極限，車子發出隆隆的噪音，車后的大鳥尾追不舍，形貌越來越清晰，不是黑色巨鳥，而是一只插上翅膀的狗身人面的怪物，眼睛里閃著火球。

    它快速從車頂上掠過，停留在半空中，搖晃著一條深灰色的大尾巴，朝著黨小民冷笑。

    黨小民凝視它幾秒鐘，那怪物就消失了。

    這時候，前面高速路上突然冒出一臺集裝箱貨車，司機像沒長眼睛一樣，在前邊幾十米處逆向飛馳。

    黨小民的目光剛回到路面時，眼前一黑。

    車子即將相撞，給他考慮的時間只有幾秒，出于求生本能，他狠狠踩了一腳剎車。

    剎車竟然失靈了。

    相撞的一瞬間，他閉上眼睛。

    母親李沐英身患肺癌離開人世時的慈祥面容，在他的腦海里一掠而過。

    媽媽，我來了。

    ...............

    沒有巨響。

    他的身體像影子從集裝箱貨車中間穿透過去，毫無疼痛，摸一摸自己的腦袋，胸口，肚子，大腿，竟然沒流一滴血。

    真實的。

    他看看座位里依然熟睡的父親，停下車，拉開車門，氣急敗壞地沖出車外。

    那貨車毫發無損，像沒發生碰撞一樣，揚塵而去，已經遠離他幾百米了。

    “神經病！”

    他罵道，掏出手機撥打求救號碼，手機竟然莫名其妙失去所有信號，顯示無法聯通。

    世界突然變得不可理喻了。

    太陽在黑云中加速隱沒，天地間像黑夜降臨，過一會兒，天空中閃現強烈白光，扎眼的光線迅速擴展，把黨小民照得睜不開眼睛。

    他的腦袋給無形的手強行按下，頭發被照射得雪白，聽見一個小孩子的稚嫩聲音：“不用害怕，不用害怕。”

    黨小民手掌遮住眼睛，眼睛睜不開，問道：“你是誰？你想干嘛？別害我好嗎？”

    那個稚嫩的聲音機械重復幾遍：“不用害怕，不用害怕...”

    他拔腿想跑，腿腳竟然不聽他的使喚，緊緊粘住路面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抬不起腿，走不出一小步。

    聽到古怪精靈的猴子笑聲，嘲笑他的逃跑努力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