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

    火爐上溫著烈酒。

    宋瀟、秦遠行和劉云澤三人圍坐在火爐旁一張小桌前。

    桌上放著炸蜂蛹，一盆燉得香噴噴的煉神層級獸肉，還有幾盤精致的小菜。

    秦遠行是個妙人，居然擁有一手相當不錯的廚藝！

    包括炸死亡蜂蛹在內，所有菜都是他一手包辦。

    “我生在南宋末年，親眼見過蒙古鐵騎踐踏九州大地，那時候別說吃肉，誰家要能整整齊齊，還吃得飽飯，絕對會令人羨慕得發狂。”

    “其實那時候隱居山中，開墾兩畝荒地，再有一張鐵弓可以進山打獵，便已是極為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當年為了避禍，祖輩帶著家人進山，并傳下打獵本領，我爺爺，我爹打獵都非常厲害！”

    秦遠行笑著回憶：“小時候最大樂趣就是在天黑之前，站在家門口望著幾里外山上白雪皚皚的山道，等待著我爹身影的出現。”

    “如果出現的黑點行走緩慢，看起來拖著個什么東西……那不消說，肯定是我爹打到獵物歸來。我和我妹都會興奮得大叫起來，因為晚上就可以飽餐一頓肉食！”

    “如果步履輕快行動迅速，我們倆就會很失望……”

    他夾了一大塊獸肉，沾著調料，慢條斯理咀嚼著，抬頭看向宋瀟：“想不到你我之間真正第一次相見，會是以這種方式。”

    宋瀟道：“人生無常。”

    秦遠行點點頭：“必須得承認，是云澤救我一命。”

    一旁劉云澤連忙坐直身子，道：“教主待我不薄，我做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秦遠行搖搖頭：“這世上哪有什么是應該應分的？人一生下來就在欠債，先欠爹娘的。成長過程中，羈絆越來越多，欠債……也越來越多。當年我盡心竭力培養你，也是因為看好你的天賦，換一個平庸之輩過來，你看我多瞅他一眼？”

    說著他笑起來，對劉云澤道：“所以你不必覺得虧欠于我，我這人不算什么好人，卻也恩怨分明。宋尊主可以成為一個好朋友，堅決不要做他的敵人……這道理還是你教我的。若是我跟姜教主一樣，一意孤行，如今恐怕也早已灰飛煙滅！”

    秦遠行非常感慨，看著宋瀟。

    “其實姜教主也不算一個奸邪之輩，他只是走錯了路，最終積重難返。從整體來說，滄海教并未像其他那些叛徒一樣，刻意針對九州……”

    宋瀟道：“我明白。”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其實能成一宗之主、一教之主的人，又有多少是真不識時務的？”秦遠行端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可惜人生太多身不由己！姜教主當年是被地外人族陣營的強者一手扶植起來，無法從根本上拒絕那些人。”

    宋瀟笑道：“他能讓滄海教始終保持自我，沒有成為地外人族陣營的傀儡附庸急先鋒，也的確算是很有本事了！”

    “宋尊主能給出這種評價，已是相當公允！”秦遠行看著宋瀟，“話說回來，似宋尊主這種年紀、這份心性和手段者，我生平僅見！”

    宋瀟笑道：“我就當你是在夸我了。”

    秦遠行道：“當然是夸，而且是由衷的贊美！跟宋尊主這種人交朋友，是人生幸事；與你為敵……那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滄海教的這場風波，秦遠行從頭到尾看在眼里，可以說算是最清楚始末的人。

    復雜嗎？

    一點都不復雜！

    但這不復雜，是在事情完全結束之后的回頭審視。

    發生正當時那會兒，包括姜圣王這種驚才絕艷的人物……又有誰敢說自己看透了？

    真看透……還能出現如今這一幕嗎？

    甚至直到現在，結果已定的情況下，秦遠行依然無法徹底復盤宋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布陣能力，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整個過程不僅完美避開所有坑，還把姜圣王挖的那些坑……一個不浪費，全都利用起來！

    干脆利落地滅掉那些從一開始，就沒出現在滄海教公眾面前的真界來人。

    神不知鬼不覺干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宋瀟化干戈為玉帛的教主姜圣王。

    完美利用雙方結盟，九州同心這個點。

    讓姜圣王到死……都有苦說不出！

    畢竟宋瀟從始至終，都是順著姜圣王的意愿！

    然后，實現了利益最大化！

    成為笑到最后的唯一贏家！

    尤其最后扶靈念悼詞那一段。

    說真的，秦遠行現在回想起來，都感覺遍體生寒！

    所謂殺人誅心，莫過于此。

    如果姜圣王真的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兒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