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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少小離家老大回,崔皓是怒中含恨,劉萬山則是怒中含愧。
當年他剛及弱冠就中了舉人,信心滿滿地進京應試,十年時間,四次應試,都是名落孫山。家財散盡,加上妻子高氏亡與產(chǎn)關,妻兒具亡,心灰意冷加上無顏回鄉(xiāng),他就應了別人的請,以幕僚身份隨人出京,去了臨洮府(治在蘭州)。
在離京前,他曾叫內(nèi)弟高鳳遠捎信回鄉(xiāng)給已經(jīng)出嫁的妹妹劉氏,言明自己的無奈,并且將自己的落處寫明,省的妹妹擔心。
到了蘭州沒兩年,他就收到高鳳遠的信,提及劉氏典賣嫁妝,妹婿王青洲準備鄉(xiāng)試。他內(nèi)弟有心幫襯,可外九房長輩固執(zhí),他那邊雖勉強算是姻親,可也有些遠。
劉家既與王家做姻親,對于王寧氏也是相熟的,看到這封信,只有感慨老人家的清高固執(zhí)。
劉萬山接到信,心疼妹子,將自己攢下的薪俸收拾收拾,合計百余兩銀子,兌成一塊金子,托送信人帶回鄉(xiāng)。
次年,( 高鳳遠的第二封信到了,是報喜的信,提及王青洪中舉。
劉萬山想著自己京城居、大不易,就又收拾了五十兩銀子給妹子捎帶過去。
收到王青洲暴斃的消息時,已經(jīng)是他到又一年后。
此時,在上官的介紹下,他娶了上官守寡的外甥女做填房,也以舉人身份補了吏員。對于家鄉(xiāng)有個妹子需要接濟之事,他絲毫沒有做隱瞞。
妻子亦是賢惠的,除了銀兩外,另置辦了幾樣體面又輕便的禮給未曾見面的小姑子。
劉萬山想著蘭州離安陸雖路途遙遠,可總算走動起來。妹婿既過世,剩下一門孤寡,自己能幫襯就幫襯些。
外甥回了信,寫的字并不好看,可是想想外甥的年紀,劉萬山就不好計較了,只是在回信時,給外甥帶了兩張好字帖。兩家就這樣往來了起來,雖說隔著三千多里,可信件始終沒有斷過。從一封封書信中,劉萬山曉得外甥很出息,過了童生試。
想著外甥要娶妻、外甥女兒要出嫁,劉萬山又吩咐妻子準備了財物,使人帶回安陸。
然后,沒有然后了……
不僅沒有回信,身邊送禮回鄉(xiāng)的舊仆也了無蹤跡。
劉萬山想著兩地數(shù)千里之遙,是不是老仆被謀財害命了?
使人打聽了一番,也不見有什么消息。原想要請人走一趟安陸,結果正好地方有一知縣出缺,劉萬山被推舉上去,為一地父母,暫時無暇他故。
西北雖苦寒,民風彪悍,可當?shù)厝藊ìng子多質(zhì)樸,嫌少有狡詐jiān猾之輩。
雖說西北馬賊向來不絕,可劉萬山運氣好,正趕上西北馬賊青黃不接的時候,地面上太平了幾年。
這個時候官場考評,不是看“破案率”,而是看“案發(fā)率”。就算這邊十起案子都破了,也比不上那邊只發(fā)了一起案子的。
劉萬山“治下清平”,加上他本身是舉人出身,重視教化,使得地方的生員人數(shù)終于突破個位數(shù)。
僅此兩項政績,就使得他歷年考評都是卓異。
劉萬山終于騰出手來,打發(fā)安排人手去安陸,結果趕上寧王叛亂,各地府衛(wèi)戒嚴。臨洮地處西北邊線,出入人口也限制起來。
寧王造反時,江西官場不少官員被裹挾,而后紛紛落馬。劉萬山的舅丈人正好調(diào)任江西為布政使,劉萬山就托其代為打探故鄉(xiāng)消息。
沒想到得來的消息卻是劉氏與王大郎早就病故,順娘已出嫁,王寧氏與嗣孫相依為命。
劉萬山再遲鈍也察覺出不對,再往下涉及發(fā)妻岳家,就不好使舅丈人這邊繼續(xù)幫忙打探。
正好他因政績卓越,得以“減俸升遷”,請舅丈人尋了人情后,補了河南南陽府通判。
上任的期限在明年二月,中間有空暇,劉萬山便攜妻子兒回鄉(xiāng)祭祖。
等使人打聽一番,曉得外九房多年貧寒,一直靠祖上傳下的十來畝地勉強維生,直到過繼嗣子后,在宗房幫襯下生計才起sè后,劉萬山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他去了高家,高家日子過得越發(fā)紅火,鋪子添了兩間,名下的良田也多了不少,一副興家景象。
高鳳遠沒有否認,劉萬山前前后后使人送回來的五百余兩銀子都被高家密下。那個失蹤的老仆,本就是高家遠親,早年隨著高氏跟在劉萬山身邊的,所謂“失蹤”也不過是回了高家。
最后準備的那些添妝,已經(jīng)做了高家長女出嫁時的陪嫁。
劉萬山面sè鐵青,質(zhì)問高鳳遠緣故。
高鳳遠道:“姐夫灰心會試,遠遁他鄉(xiāng),只記得關心已出門的親妹子,對于岳父母一句也不問,何其心狠?我姐姐是光著身子入劉家的么?姐夫顯達,周濟先頭岳父母一二,盡盡孝道,又有何不可?要是姐夫得了新人,不愿意再認高家這門親,只管告去,什么罪責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