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后面的小河邊。

    宋瀾等了整整一天都沒等到那個小孩兒。

    從大早起的等到天黑。

    藏在后面的宋爺爺實在看不下去，心疼小孫子，捅捅宋柏胳膊，“你去把他抱過來吧，這么一直坐著，會不會傻掉啊。”

    宋柏也心疼弟弟，“他等不著那個小孩兒不會走的，從小就腦子一根筋。”

    其實以前宋瀾也很機靈，和平常小孩兒一樣，鬼靈精怪的。

    話也多，一天到晚嘰嘰咕咕的，吵得人耳朵眼疼。

    但被媽媽帶去老家養了幾年……

    宋柏想到再見宋瀾的時候，他那有點呆滯和木然的眼神，心臟痙攣的抽疼幾下，嘆了口氣。

    宋爺爺一拍大腦袋，“要不然，去孤兒院問問，問問那小孩兒去哪了，或者……要不把他也送孤兒院吧，和那小孩兒一起，起碼不會紫砂。”

    宋家死的死，病的病，就剩下這一老一少還算正常人，爺孫倆商量一會兒，決定帶著宋瀾去孤兒院先問問情況。

    問問那個小孩兒去哪了。

    ……

    小河邊兒。

    宋柏一來，宋瀾原本呆呆的眼神立刻變得警惕，全身緊繃的對峙著宋柏。

    宋柏讓弟弟這個反應刺激的心里難受，但臉上扯著笑，盡量的溫柔，“孤兒院那個小朋友，可能生病了，所以才沒來，我們去看望他好不好？”

    宋柏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罐子。

    “如果生病的話，是要吃藥的，我們去給他送棒棒糖好不好？”

    宋瀾一臉戒備，目光落向那個棒棒糖罐子。

    宋柏笑道：“你看，哥哥給買的全是葡萄味的，你拿著去找他，好嗎？哥哥不去，你去。”

    宋瀾這才接過那罐子，緊緊抿著嘴唇，從地上爬起來。

    但坐了整整一天，腿腳都是麻的，摔了好幾次才站直起來。

    抱著罐子，跟個機器人似的，被輸入了程序，筆直的往孤兒院那邊走。

    宋柏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心口發酸，眼眶發酸。

    自從弟弟和媽媽在高速上發生車禍，當場被撞死，當著宋瀾的面被撞死，宋瀾就像是個小刺猬一樣，不肯讓人碰。

    開始他和爺爺還不懂，為什么不讓碰。

    直到有一次，宋瀾發燒，燒的糊涂，嘴里含含糊糊的：不要碰我，我晦氣，我喪門星，碰我會死掉的……

    那時候宋柏聽得整顆心像是被刀扎過。

    宋柏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幾年前，讓那個女人把宋瀾帶走，帶回老家。

    明明宋瀾也是她生的孩子，可偏偏她眼里只有那個出軌生出來的老三。

    可恨，他，爸爸，還有爺爺，誰都沒發現那幾年宋瀾被虐待。

    直到車禍之后，他回老家收拾東西，才聽鄰居們說起宋瀾以前是如何如何被欺負，還有個鄰居錄了一點視頻，視頻里，宋瀾被脫得光溜溜的跪在院子里。

    那是大雪天啊。

    說是跪到半夜。

    還有鄰居說，他媽媽逼著宋瀾看恐怖片鬼片，嚇得宋瀾幾乎精神失常。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那幾年宋瀾到底過得什么日子。

    偏偏知道的太晚了。

    車禍一發生，宋瀾從血淋淋的現場被帶去醫院，等再醒來，腦子已經徹底不正常了，一門心思的要去死，哭著喊著問，媽媽為什么要把他推下車。

    為什么？

    人都死了，具體為什么誰也不知道。

    但大約猜測是因為，那天爸爸發現她出軌，要和她離婚，可能是為了報復吧……

    為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宋瀾現在這個樣子。

    ……

    緊緊的抱著棒棒糖罐子，宋瀾站在孤兒院門口，繃著一臉緊張，和孤兒院里的老師說：“我想找小溪，就是你們這里那個三歲的孩子。”

    老師笑的溫柔，摸摸宋瀾的頭。

    她認出來這是那每天和小溪在小河邊玩一會兒的小孩。

    在老師摸他頭的時候，宋瀾明顯的躲了一下。

    老師只當是這孩子叛逆期，不愿意讓人碰，笑道：“小溪去找他爸爸媽媽了，今天一早院長帶他去的。”

    宋瀾震驚的看著老師，怔了好一會兒，才道：“他找到媽媽了？”

    老師笑道：“應該吧。”

    找到媽媽。

    他找到媽媽了。

    有了自己的媽媽，應該就不用他當媽媽了吧。

    他可以去死了。

    明明終于可以去死了，不用哄小孩兒了，但是心里怎么空空的，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