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恨我?
師兄怎么會恨我?
李蓮花仿佛聽到那個掙扎的自己在茫然發問——師兄恨我,那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
他也答不上來。
那些好都是假的?
吻頸是假的——不僅是假的,它還是一個要你身敗名裂、萬劫不復的陷阱。
那……在街頭流浪時為了護著我而被打得奄奄一息,也是假的?
在挨罵挨罰時偷偷給我糖吃,也是做戲?
做戲又圖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但師兄殺了師父,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
哈,哈,哈哈哈……師兄因為嫉妒我……殺了師父?
我這一生……當真是個笑話。
你說這會不會是我碧茶入腦出現的幻覺?這毒又發作了對不對……好冷……我或許是瘋了……
他仿佛聽見另一個自己自嘲苦笑,而他冷眼旁觀——好像只有這樣,把李蓮花抽離出來,冷靜地看李相夷發瘋,他才能不崩潰、不失態、不至于在別人眼里也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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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在哭。
葉灼也跟著流淚。
她不能停止運功,所以也無法摟他入懷中,只好一遍遍輕聲喚他。
他像是在做噩夢,眉頭擰成一團,表情痛苦,卻始終咬緊牙關不吭聲。
痛到極點,竟然下意識將拳頭送到口中咬住——葉灼阻止不及,看他將手指咬出了血印,才哭著硬把他的手扳開。
他不清醒了,但是感覺到她在,猛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葉灼抓住了他的手,死死握住。
“師父……”他嘔出一口血來,身體止不住顫抖,唇齒相磕說不完一句完整的話,卻還是堅持抓著她道:“徒兒,徒兒不孝。”
她此刻才明白,肖紫衿、喬婉娩、佛彼白石這些人,對李相夷來說確實無足輕重。他很重情,同時也很自我,會在意同伴的生死,卻并不會把最濃烈的情緒給到任何人。
他們是過客,哪怕背叛,也只是細碎之仇。
他會有些吃驚,有些痛心,卻并不浪費功夫去計較。
只有師父和師兄是不同的。
那她呢?
“蓮花?”
“蓮花……師父已經不在了……”
“蓮花,李蓮花,李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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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魘住了。
他覺得東海的水又涌上來,冰冷刺骨,充滿血腥味,還咸得發苦——無邊無際的水沒過他的胸腔、脖頸、頭頂,還有無數雙死人的手在往海底拉他。
“蓮花。”
“李蓮花。”
有個聲音在喚他。
是誰?
“李蓮花。”
他想張口回應,卻感覺海水倒灌入鼻腔、口腔直至食道,于是猛烈咳嗽起來——
“李相夷!”
“阿灼……阿灼!”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名字,隨著一聲后怕的驚呼,突然身體前傾,噴出一口血來。
那是一口青碧色的、帶毒的淤血,堵在胸腔很久了,壓得他喘不上氣。
同時血腥味從喉嚨往上涌,又激起惡心反胃,所以既眩暈又惡心。
若是他持續昏迷,或者沒有力氣撐起身子,任由這口血堵在胸中,很快就會窒息——但現在終于吐了出來,也意味著終于熬過了這一次。
“我在,我在。”有人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血跡,“蓮花你別說話,試試能不能運氣。”
李蓮花這才回過神,虛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并不在蓮花樓里。
他渾身都濕透了,卻不是被自己的冷汗浸濕的,而是似乎坐在一處溫泉里——四周蒸汽裊裊,身上只著一件中衣,溫水沒過了肩膀,所以反倒沒有平日毒發時那么冷……
葉姑娘坐在他身后,在他昏迷時一直幫他運轉周天,才止住了毒性蔓延。
“咳,咳,咳。”
李蓮花一聲一聲遲緩地咳著,牽著肺腑陣痛,冷意卻褪去了。
葉灼知道這一次算是熬過去了,收掌回身,“把血吐出來,我給你倒些水。”
她也坐在溫泉池里,一起身發出嘩嘩的水響——好在碗放的不遠,她探出半個身子便夠到了。
一碗湯藥遞到他嘴邊,李蓮花本能皺眉。
“不是藥,是姜茶。”葉灼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吃藥,“我化了塊糖在里面,不算辣的。”
熱酒雖能暖身,但傷肺腑,不如姜茶。
怕他嫌辣,又在里頭加了點糖。
李蓮花鼻尖一酸,接過湯碗